第二十四章（1）

张继业在拐子沟损失了大半个连，他想要报复，却又怕再次得不偿失。他没有马上下令向拐子沟那边出击，也没有下令退兵，只是很不情愿地把拐子沟失利的消息报告给了后面的桥本一三。

桥本在接到张继业的报告之后，一时间也没有拿定主意，他让张继业原地待命，然后向县城的山岛详细报告了这几天的情况。山岛这几天其实一直都关注着这边的战况，每天都有战况报告送到他的桌上。他对这几天张继业部的推进速度等等都不满意，认为这是在浪费宝贵的战争资源。接到桥本的报告，知道张继业又一次吃了大亏，他不禁对这个国军的团长大感失望。他一时也拿不定注意是该进还是该退，就让桥本待命，他召集手下参谋军官重新推敲起了这次的行动。

天黑之后，张继业还是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就让手下收缩防守，在原地宿营并且等待桥本的回音。一直到午夜时分，他所有的部队都没有受到骚扰和袭击，一切都显得很平静。正当他想要闭上眼睛好好睡一会儿的时候，从山外传来的爆炸声把他惊起。很快就有电报送到他手上——山外小李庄附近的军需物资中转站遭到袭击，几乎所有军火都被炸，其余物资也损失惨重，人员伤亡正在统计之中。

这么一来，张继业的决心下了，他决定不再等待桥本的回音，直接要通了山岛。他向山岛请求终止这次军事行动，允许他返回防地，以便清查和追剿这次袭击辎重物资的人。

山岛本就已经对张继业失去了信心，正在进退之间摇摆不定，张继业的请求促使他做出了决定——他同意了张继业的请求，要他在原地等待桥本的命令。挂断张继业的通话，他立即要电台接通了桥本，向他下达了退兵的命令。最后，山岛命令桥本，在退出独立大队根据地的时候，应尽一切可能清除那些给八路军提供掩护和帮助的“刁民”，给这些人以应有的“惩罚”。

桥本接到这个命令以后，一直等到天色微明，这才向张继业和李天福，以及自己带来的“皇军”军官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的命令自然也没有漏掉山岛强调的，要对根据地“刁民”加以“惩罚”这一点。

张继业虽说对根据地的百姓坚壁清野抗拒自己，感到很是恼怒，但要他对这些山民进行“惩罚”，他还基本上限制在烧了几间房，抢走一些百姓遗漏的或是没藏好被搜出来的粮食之类。他的手下也对那些山民动手，有的还打得很重，不过平白无故的杀人很少。

桥本率领的队伍就不一样了，他的命令无疑是打开了魔鬼的盒子，那些“皇军”经过的一个个小山村，一个个孤立的居民点，都成了他们肆虐的对象。

他们进入根据地并不远，所经之处有人居住的居民点并不多。他们来之前，这些居民点里的山民大多都已经逃走，留下来的都是些年老体弱之人。他们进山之后，一路上推进的速度很慢，打头的又是张继业的皇协军，对这些居民点的荼毒还不严重。这么一来，就给山民们造成了错觉，有一部分山民放不下家，不顾独立大队当初的告诫，偷偷的回到了家中。

桥本他们这次的退兵非常突然，退兵的速度也非常的快，一路上由于没有什么像样的居民点，他们能够烧杀抢掠的目标很少，因此几个大的山村也并没有得到足够的警告。他们很快就退到了山区的边缘，来到了原来独立大队的常驻地郑家坡。

郑家坡虽说只有几百人口，在山区也不算是很大的村庄，但是也已经算是不小了。这个村子又是根据地里的重要村庄，是独立大队指挥机构的常驻地点，这一点不但是李天福明了，桥本也是知道的。

桥本在到达郑家坡附近时，就下令手下的一个小队长，监督着李天福所部，以突然的动作包围了这个小山村。村子里的百姓除了老弱妇孺以外，还有陆续回家的部分年轻力壮者。当李天福的队伍向这个山村扑过来的时候，村里的一些反应快的人逃到了村外山上，被李天福围住的，大约不到一百人。这不足百人中，年轻力壮的只有十几个，其余的七十多个，都是年老体弱的以及一些妇孺。

桥本带着他的那些日本兵进了村，听说一共才抓到八九十个老弱妇孺，他十分不满。这个村子的东边，有一块布满石头的洼地。这块洼地上只有可怜的一点土壤，不能种什么东西，萧赣生让部队和村民一起动手，好不容易将它平整了一下。部队驻扎在这里的时候，这块不大的平地，就成了部队训练、上课以及进行宣传活动的场地。

桥本让李天福把那九十来个村民全都驱赶到了这块洼地上，他看着眼前的这些山民，越看越扎眼。在他眼前的这些人，老的老少的少，穿着破旧，皮肤粗糙，和他家乡的山民除了衣着的样式不同，其它的没什么两样。不过他还看到了一个家乡的山民所没有的现象，那就是这些看着羸弱不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许多人的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自己的同胞所没有的极度的愤怒、蔑视和仇恨。

桥本在进村之前，想好了要好好拷问一番村民，从他们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现在面对这些沉默而不屈的村民，他忽然失去了这一份兴趣。他让手下从队列中拉出了几个年纪稍轻一点的村民，厉声问着独立大队的去向，还有村里的抗日干部在哪里。不出他的所料，他从这几个人嘴里什么都没得到

桥本铁青着脸，看了看这些山民——他们显然日子过得非常艰难，或许比自己家乡的那些山民还要困苦。可是就是这些并没从自己的国家那里得到什么好处，生活在最底层的普通民众身上，他看到了一种不可轻侮的正气。他懒得再浪费时间问下去，向那两个小队长挥挥手，然后转身走到了一边。

随着桥本的手势，他手下的那些鬼子官兵如同发了疯一般，大声狂叫着，狞笑着冲进了洼地上的人群中。很快，人群中所有的男性全都被杀死了，同时被杀的还有一些太老或者太小，或者是反抗实在激烈激怒了鬼子的妇女，只剩下二十多个妇女在他们的手下挣扎。这些妇女年龄大的有五六十岁的，年龄小的只有七八岁，她们在这百来个魔鬼的手中，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他们蹂躏。

鬼子的兽行持续了很久，当这些恶魔结束这场集体**的时候，又对这些妇女下了毒手。有鬼子用刺刀剖开了女人的腹部，看到这个女人在地上惨呼挣扎，一时间又断不了气的惨状，鬼子们哈哈大笑着争相模仿。一时间这片洼地上惨叫声、怒骂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鬼子**的邪笑声，让人不忍耳闻。

没多久，暴行结束了，村子里的这些人全都躺在了这片洼地上，躺在了他们自己的血泊中。这样的暴行，就连李天福手下这群以打家劫舍为生的惯匪，也都看不下去，偷偷转开了脸。

桥本等到手下再次集合完毕，下令让李天福的手下放火，把这个八路军根据地的山村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李天福和他的手下目睹了刚才鬼子的暴行，心里并不怎么好受，都不愿意执行这个命令。但他们在鬼子的淫威下又不敢表示不满，只好由近及远开始在村里放火。

桥本看到村里烧起了大火，这才带着手下朝山外走去。李天福的手下看到桥本离开，近处的大火也轰轰烈烈的烧了起来，不少人就不再点远处的那些房屋了。一旦有人带了头，所有的弟兄也都照此办理。山村的地势造成了村里的房屋并不集中，也不在一个平面上，大火烧到一些间隔远的地方就不再蔓延，这么一来就有大约半个村子被保住了。

李天福和李天禄明知道弟兄们手下留情，也并没有追究，装聋作哑就此放过，收拢一下队伍匆匆跟着桥本跑了。

桥本和李天福的人马撤离以后，从村子的烟火中出来了一个人，他就是麻虎峪的猎人鲁大山。

鲁大山这几天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桥本这支人马，寻找一切机会，要杀鬼子替香秀及屈死的乡亲们报仇。他刚开始的时候趁着鬼子没有防备，进城暗杀了三个鬼子。但是山岛立即在城里加强了防范，他就不再进城了。他听从了爷爷的嘱咐，尽量不对中国人下手，只找鬼子报仇。

城外鬼子不多，单独活动的更少，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也就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这次鬼子随同张继业的皇协军进山，他马上跟了上去，在小山村杀了两个鬼子之后，桥本每次都让李天福的队伍在外围警戒，使他没有机会再下手。

桥本撤退的时候，他一直在后面跟着，可是一直没有太好的机会出现。当桥本将郑家坡的老弱妇孺驱赶到村东洼地上时，他被李天福的人马阻隔在后面，没法子绕到洼地那边去，只能在远处干着急。现在他终于来到了洼地跟前，眼前的血腥一幕，还有那燃烧着的半个村子，让他目眦欲裂。

他跟着爷爷学了一身对付野兽的本事，遇事从来不冲动鲁莽，这也是他这么些日子以来杀的鬼子并不很多的原因。可是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寻找一切机会对鬼子下手，而不再过多的去考虑自身的安危，一定要替这些乡亲们报仇。

他还暗自下了决心，从今后对那些助纣为虐的铁杆汉奸也不再留情，他收拾一下身上的武器和干粮，朝着鬼子前行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