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莫斯科，克里姆林宫。

在一间并没有人们臆测中巨大的办公室里，苏联领袖史达林手里举着他的烟斗，语调低缓地对他的下属阐述着自己的意见。

他的办公室可以是简单的，但是大人物言语中对小人物的影响，却是绝对的不简单。许多人的一生，命运轨迹的改变，往往就源于他那不经意的只言片语！

铁流，一个普普通通的军校毕业生，在他满脑子勾画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幸福地时候，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幸福已经不可能搭上他所计划的那班车了！原因就只是因为，史达林同志的几句话和一个想法！

“英国惧怕共产主义甚于一切。法国和我们苏联的关系也有着解不开的结！他们，对于我们通过法国**影响和纠正法国国内一些对工农革命不正确的态度方面，感到恐惧。莫洛托夫同志，您那里还有什么最新的情况给我们补充吗？”

“史达林同志，”莫洛托夫谨慎地小声出言回答，“法国政府各级官员对我们越来越强大的影响力感到恐慌，并且颇有微词。遗憾的是，法国人民似乎并不愿同我们亲密接近，他们担心由此卷入可能会变得激烈的意识形态冲突中。”

“我们不要对任何资本主义，剥削阶级的代表们报以半点幻想！法国政客们对我们的这种难以祛除的不信任，使我们之间任何的合作都无法深入也根本就不可能！还好我们始终清醒地能够认识到这一点，也因此！我们可以预见到，在未来！极有可能就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要单独面对法西斯势力的威胁，尽管我们已经放下了许多革命的主张，尽力向英国和法国示好，但英法剥削阶级政客们始终对我们冷面相向。”史达林淡漠地敲了敲手里烟丝已然熄灭了的烟斗，环顾四周。

沙发上坐着的部长委员们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自己的腰杆，目光小心地追随着他的动作。

“发生在西班牙的问题，要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那里有我们的同志，西方国家显然对此是抱有偏见和恶意的！他们默许法西斯者支持叛军！显然西班牙会有爆发全面内战的危险。我们必须要公开支持西班牙共和政府！我认为必须要在西班牙国内面对法西斯国家的挑衅，最终目的还是要把西班牙战争控制在它本国范围内。”他将装好了烟丝的烟斗再次含到嘴上，转脸问旁边坐着的国防委员，“弗洛西罗夫同志，您的意见！”

弗洛西罗夫欠了欠身体，略微组织了一下思路，低声回答道：“考虑到如果任由战争发展下去，那么由德意支持的法西斯叛军极有可能在西班牙取得最后的胜利，这就使法国也会处于一个危险的战略态势，而我们虽然不满法国政府的一些所作所为，但是两国毕竟已缔结了互助条约，法国已经感到了这种切实的危险，他们虽然没有公开可是私下已经向我们传达了这种担心，并且希望我们也有所行动！”

“我们目前与其他欧洲国家在西班牙问题的处境上还是有所不同的，实际上我们同西班牙并无重大政治经济利害关系，我们也始终没有打算直接卷入其内部冲突，一直以来我们都恪守着中立协定。如果我们的对外政策将要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我希望，给我们外交人民委员部留出一点时间过渡，”莫洛托夫瞅住空隙赶紧地提出自己的建议。

史达林斩钉截铁地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苏联应该援助共和政府！这种援助将不带任何条件，也没有任何扩张我们的主义的打算和进行世界革命的意图，我们的根本动机就是御敌于国门之外，将法西斯恶毒势力和侵略野心扼杀在西班牙！”

“我们的政策将要转变，可以想见这种转变对今后的国际局势以及我们自身的政策走向都会产生深远影响。我们的对外政策，将由争取集体安全变为争取自身安全。发生在西班牙的内战，已经暴露了英、法绥靖德、意的本质，希特勒德国在英、法的纵容下已经显露出在欧洲咄咄逼人的进攻态势，我们未来不仅很可能在东欧与他斗争！我们尤其还不要忽略我们的背后！日本法西斯在远东地区的骚动不安，这两股法西斯势力的合流已经使我们的集体安全政策事过境迁，我们必须要在他们明确结盟之前，依靠自己的力量粉碎这种企图。”

斯大林果断地总结道：“所以，苏联必须介入西班牙内战！直接的介入！因为，介入西班牙内战必定有助于巩固我们在国际中的地位，并可以从根本上改变整个欧洲的政治格局。弗洛西罗夫同志请您就此向我们简单汇报一下军事援助的初步假定！”

弗洛西罗夫向他请示道：“关于这一点我想请示您让**情报局谢苗·乌里茨基局长，简单地向委员们介绍一下西班牙目前的实际情况！”

史达林点头表示同意，“请讲讲吧！”

谢苗·乌里茨基略显紧张的清了清嗓子，低声汇报道:“在德国和意大利的公开武装支持下，佛朗哥将军于七月十八日在西属摩洛哥发动叛乱，反对在一九三六年二月十六日的国会选举中，以**、共和党左派等为中坚力量的人民阵线成立的联合政府。西班牙法西斯组织长枪党等右派集团及各地驻军纷起响应，已经占领了西班牙西北及西南部。自内战爆发以来，西班牙共和政府遭到周边各国的经济封锁，粮食、燃料和武器弹药皆十分短缺，急需国际社会的大力援助。我们的情报分析出的结果很清楚，若不能及时得到强大的国际援助，在法西斯德国、意大利和叛军的内外夹攻下，西班牙共和军绝对不能支撑多久。甚至，就在近期，叛军已经攻陷了西班牙西部边境重镇巴达霍斯，南北两路叛军部队在此会师，整个西部都落入了叛军之手，他们正在集中兵力打算进攻首都马德里。如果马德里再不能获得外部的实质性援助，那么内战双方斗争的结果对共和政府来说，情况将十分令人担忧。”

“我认为，苏共****有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对援助计划发布明确的指示，对西班牙共和国的军事援助计划在我们现在的谈话进行时，就已经进入了着手制定阶段。我考虑我们的两个对外情报机构比较熟悉国外的实际情况，应该直接参与援助计划的草拟，属于军队系统的**情报局，具体由局长谢苗·乌里茨基同志向**负责。至于内务人民委员部外事局当然要由阿布拉姆·斯卢茨基同志负责。我需要提醒阿布拉姆·斯卢茨基同志的是，援助西班牙虽然是我们最无私的国际主义精神的表现！但这其中富含的政治意义仍然很大！希望您要切实理解。”

史达林同志严肃地望向坐在一旁专心记录的阿布拉姆·斯卢茨基，后者努力地坐直了身体，无言但坚定地神色显然让领袖很满意他的体会。

“如果是这样，我个人认为需要为顺利的实施这个计划，在境外设立一家特殊的公司，以便于和我国政府撇清关系，假手这个公司来购买武器装备及军用给养，并由它出面安排向西班牙运送，我想这自然不会违背相关国家制定的中立法则。”莫洛托夫的建议立刻得到了于会众人的肯定。

“国防人民委员部建议，向工农红军情报局拨付121万美元，以开展特别行动。”弗洛西罗夫实时地插言。

“这笔钱显然不够，我觉得有必要提高拨款的数额！”乌里茨基赶紧发言，希望争取到更多的经费。

史达林点点头，缓声说：“那么，暂时先向工农红军情报局拨付175万美元，用以开展1936年度中所计划的援助行动的实施。”

“你们两个两情报机构必须在本月底联合起草出初步的援助计划，向国防人民委员伏罗希洛夫同志汇报，然后请尽快将完整地计划提交到**审议。”史达林补充道。

弗洛西罗夫微笑着说：“事实上，在您上次谈话时向我们提出了这个意向后，我们就已经做了一些这方面工作的前期准备，我们把它称为‘X计划’，就是关于向西班牙派遣军事人员和特种机器的行动计划，这个行动的策划是由乌里茨基和苏金两同志负责设计的。”

“苏金同志可是我们的对外贸易人民委员呀！很有钱的，既然如此，我个人认为可以从这个部里再拨出191万卢布，外加19万美元来充实这个计划。”史达林赞同地用一种难得轻松地方式表了态。

“如果您们已经做了些准备，那么我们现在就应该对西班牙军事援助的主要细节，如货物清单、数量和交货时间等，在上**会议前先行做些讨论，”没有等大家露出笑容，他转脸就对伏罗希洛夫认真地交代。

伏罗希洛夫赶紧打开了自己的记事本仔细地向史达林汇报：“我们准备向西班牙派遣军事和其他领域各类专家387名、100辆坦克、30架飞机及15个机组的飞行人员。另外，至少还要向西班牙紧急运送60辆装甲车和其它军事物资。我们的武器和军事装备大部分将从黑海各港口装船，经过海路输送给西班牙共和政府。”

“很好！”史达林满意地点头：“那么，先期至少要向西班牙政府提供80到100辆T-26坦克和50到60架高速轰炸机。而且，必须尽快地确定好我们派往那里的顾问团的具体负责人！”

“关于援助西班牙政府的军事顾问负责人的人选！我认为应该选个情报机关的得力干将更好！红军情报局是我们惟一在海外开展过此类行动的机构，在历次的援助活动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我们应该利用在伊比利亚半岛这场战争的天赐良机，积极地在西班牙人和国际纵队战士中招募情报员，开辟立足点，组织骨干队伍，并借此在欧洲和美洲扩充谍报网。因此，把红军情报局一些最老练最出色的干部派往西班牙，是确保这个计划顺利实施的良好保证！情报局前任局长别尔津同志就是这样一位出色的干部，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来，我们局具体主持援助计划草拟的就是他！”谢苗·乌里茨基迫切地望向史达林。

“您说的是拉脱维亚人彼得·亚诺维奇·屈济斯吗？”史达林同志努力回忆着追问。

“是的！就是他。1911年他从伊尔库茨克的流放中逃出来后就取名为扬.卡尔洛维奇.别尔津。革命胜利后这位有名的肃反工作者在我们那里常被称为帕维尔.伊万诺维奇。他当过红军情报部长，是一个不喜欢白白浪费时间，精明强干、坚强而有毅力的人！”谢苗.乌里茨基愉快地向他介绍着自己推荐的同志。

“我知道这个同志。他原是一个农民，从青年时代起就参加了革命运动。他的拉脱维亚故乡还是一个资产阶级国家，在苏联居住时他可是费利克斯·捷尔任斯基同志的老战友，这是一个把自己的全部力量都贡献给苏联社会主义获得胜利的事业中的人。”

阿布拉姆·斯卢茨基难得出言地也附和道。“我在工作中和他有过接触，可以感觉到，这是一位勇敢的人，他对与国际法西斯主义斗争的决心是坚定的，将列宁思想传播到拉脱维亚和全世界是他奋斗的目标。事实也正是如此。这是一个合格的肃反工作人员，一个经历了考验的干部！他把自己的全部知识和丰富的生活经验都用在如何组织打败法西斯这一活动上。”

“谢苗·乌里茨基同志的建议很好！我记得这位同志，一个很出色的军事情报干部！把他任命为西班牙共和国的首任苏联**事顾问我认为是合适的。”

显然阿布拉姆·斯卢茨基的评价影响到了领袖，史达林斟酌着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想在具体负责军事指挥方面还是需要再补充一位人选，建议任命机械化旅旅长弗拉基米尔·戈列夫·维索科戈列茨为“朋友们”的顾问。在被调到红军部队之前，他也曾为情报局的驻外谍报员，甚至还在美国从事过秘密谍报活动。另外，为了保证马德里和莫斯科之间日后通信的顺畅，我还建议让我们的朋友，德国人布鲁诺·温德特与他同行。自1925年起，温德特就参加了红军的无线电侦察工作，他的能力保证了我们所有的秘密无线电联络，从未间断过。”弗洛西罗夫的推荐显然也得到了史达林同志的首肯。

“那么就以****的指示下达命令吧！ “X”行动可以启动了。乌里茨基同志在执行该计划时接受伏罗希洛夫的直接指示，而斯卢茨基同志，您将从亚戈达同志那里接受命令。至于您们这两位人民委员在给部下下达任务时，”

史达林斟酌着词句时，一直沉默着没有发言的亚戈达严肃地接住了话头，“我们当然不能独立地行动，对于决定这样重大的国外军事援助，没有史达林同志的高瞻远瞩和当机立断是不可想象的。”

人们显然习惯了他严肃表情下遮掩不住的阿谀表态，没有人敢反感他这种没有营养的废话，也没有人敢接住他的话头跟着吹捧。

只有史达林微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对西班牙的整个援助计划就交由军事情报机关具体落实，你们可以在局里成立一个“X”特别处专办此事。内务人民委员部外事局就不必直接参与对西班牙的军事援助的具体执行了。”

所有的人合上了笔记本，表情严肃地坐直身体，望向了史达林同志。

“同志们，请尽快实施这个计划！”他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