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蒙冤屈伪警罹大难 比战技日俘遭惨败（1）

听说滨崎受了伤，黑田吓坏了，心说：“糟糕，这家伙不知道会怎么整治我呢。”他赶紧跑到陆军医院去看望滨崎，对自己没有尽到保护之责深表歉疚。

大大出乎黑田意料之外的是，滨崎不但一点都没怪他，反而说要再调一个中队的日军归黑田指挥，帮助他清剿这一带的八路。黑田表面上非常感激，心里却惴惴不安，不知道滨崎又要给他下什么套儿。其实他完全多虑了，以前滨崎总是训斥黑田，是因为不相信黑田所说的顺安县有八路军的主力。他认为是黑田无能，被土八路打得狼狈不堪、损兵折将，为了推卸责任，才把土八路说成八路军的主力。滨崎是野战军出身，看不起宪兵，认为宪兵跟警察没多大区别，不配叫做军人，所以他才不相信黑田的报告。今天他亲身体会到了这股八路军火力之猛，相信这是一支主力部队，消除了对黑田的成见，态度自然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黑田哪知道滨崎心里这些弯弯绕呀，直觉告诉他，好事来得太快、太突然肯定就不是好事，滨崎心里肯定有鬼。

今天这场战斗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黑田经过调查发现，土八路在县城里截了运粮的卡车，杀死两名士兵，强行闯出西门，抢走了几百斤面粉。土八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显然不是为了那几百斤面粉。黑田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一定是因为我连续扫荡大王庄，让土八路吃了亏，他们恼羞成怒，意图报复。可是我的县城守卫严密，无机可乘，他们就玩这种小把戏，引诱皇军出城追击，他们预先设伏，消灭皇军的追击部队。土八路的这个小把戏显然是成功了，这次皇军损失了大半个小队。这些土八路真是可恶，我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反倒主动找上门来。等那一个中队到来后，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与黑田的发誓报复不同，日军士兵中流传开一则恐怖的消息：八路军有一支大刀队，专砍敌人的脑袋，已经有八个皇军士兵被砍了头，灵魂再也不能返回日本。日军士兵私底下提醒好朋友，也是提醒自己，再跟八路军打仗，尽量避免拼刺刀。这则消息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日军士兵的胜利信心和作战意志。

滨崎的胳膊伤得不轻，一颗机枪子弹正打在肩关节下边一点的骨头上，险些把胳膊打断，一时不方便回保定，便在顺安县陆军医院住下来。

区小队的一通机枪扫射，除打死十几个鬼子外，还打伤了二十几个，陆军医院一时间忙乱起来，药品的消耗量激增。第二天，王小莉拿着院长开的提货单去药品仓库取药，刚一进仓库就吃惊地大叫起来。

监督王小莉取药的鬼子问：“你叫什么？”

王小莉指着一个地方说：“没、没了。”

鬼子兵不解地问：“什么没了？”

王小莉说：“磺铵、磺铵没了，盘尼西林只剩了一箱。”

鬼子兵这才感觉到确实不对劲，有两处原来堆着药品的地方变成了空地，其中一块空地上放着一个开过封的箱子，显得那么孤单、那么可怜。

鬼子兵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药去了哪里？”

王小莉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上次取药时还有好多呢。我得赶紧去报告院长。”

院长正在特护病房里给滨崎检查伤口，王小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连门都没顾上敲。院长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怎么这么莽撞，没看见我正在给滨崎大佐检查吗？”

王小莉结结巴巴地说：“院、院长，不、不好啦，药、药没啦。”

院长一皱眉：“我知道药没了，我不是已经开了提货单让你去仓库里取吗？”

王小莉摇着头、摆着手说：“不、不是，是仓库，仓库里的药没啦。”

“胡说，”院长喝斥道：“仓库里的药怎么会没了。”

“也不是所有的药都没了，”王小莉解释说：“磺铵全都没了，盘尼西林只剩下不到一箱。”

院长一惊：“怎么回事？”

王小莉赶紧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一进门就发现药没了。站岗的皇军是跟我一起进去的，他能证明，不是我拿走的，我敢对天发誓。”

院长说：“我也没说是你拿的，你一个人能拿得了那么药吗？”他转头对滨崎说：“大佐，我先去看一下是什么情况。”

到了药品仓库，看见盘尼西林和磺铵确实没了，院长也是吃惊非浅，问王小莉：“你上次取药时药都还在吗？”

王小莉语气肯定地说：“都还在，十五号盘点的时候，磺铵和盘尼西林都还有剩余，后来又送来十箱磺铵、十箱盘尼西林，我上次取药的时候，这些药都还在呀，那天站岗的皇军可以作证。”

“上次是几号取的药？”

“二十一号。”

院长自言自语地说：“二十一号还在，今天才二十六号，才五天的时间，是什么人把药偷走了呢？快去报告黑田少佐。”

王小莉说：“站岗的皇军已经报告了。”

不一会儿，黑田带着山本急匆匆地来到陆军医院，直奔药品仓库。此时后院里聚集了不少医生、护士，很多人在窃窃私语。黑田一皱眉，对院长说：“让他们统统回去工作。”

院长把医生、护士们驱离，只留下王小莉。黑田先讯问了王小莉，没问出什么名堂，就在仓库里四处查看。在两堆药品之间，他看到地上有些土，其它地方都没有，疑惑地转了两圈，抬头向房顶看去。看了一会儿，他让人搬来梯子，让几个人扶着，他爬到梯子上仔细观察房顶。离近了看得清楚，他发现有几根椽子摆放得不太整齐，有一根颜色跟别的椽子不一样。

春柳和春桃把椽子放回原处时，因为天太黑，位置有些偏差，其中一根的面还放反了，本来冲上的一面冲下了，颜色当然不一样。

黑田发现了问题，立刻让人上房顶观察，确认这个地方的瓦和椽子被人动过。看起来，盗贼就是从这里潜入仓库把药品盗走的。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敢到皇军的仓库里来偷东西？

黑田又让人检查铁丝网，没有发现被动过的痕迹。什么人又有这种本事，竟然能从严密防守的皇军仓库里把药偷走，连电网都难不住他？

下意识地，黑田脑海里闪过一个黑影——飞刀贼，但这个影子只闪了一下，就被他自己否定了。飞刀贼最多是两个人，要把二十多箱药偷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偷这么多药至少得十个人。黑田想当然地认为药是被一次偷出去的，所以人少了当然不行。

经过对周边环境的勘察，黑田怀疑是警察局出了问题，因为要想不被药品仓库门前的哨兵发现，只能警察局的房上爬到药品仓库顶上。警察局大门外日夜都有站岗的，不是警察局的人，谁能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爬上警察局的房顶？

黑田立即命令宪兵队出动，把警察局包围起来，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审讯。

**、老虎凳、辣椒水，宪兵队的老三样轮番在伪警察身上招呼，把这些人打得哭爹喊娘。伪警察们心里这个气呀：“狗日的黑田，打不过土八路，专门在自己人身上打主意，先是特务队，如今又轮到警察局。特务队差点让他杀光，看来咱们是凶多吉少了。”

黑田认定是警察局的人把药品偷出去变卖了，参与作案的人少不了，说不定就是局长带头干的。黑田对中国人极其不信任，所以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神经过敏。

因为顺安缺药，滨崎只好带着几个受伤不算很重的士兵回保定治疗，几个伤势较重不能移动的士兵只能先在顺安扛着，等着保定再送药来。临走之前，滨崎命令黑田限期破案，否则将给予严厉惩罚。

把伪警察从局长开始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打得半死，黑田也没问出谁是罪犯，更没找到药品的下落。眼看限期将至，黑田为了自保，不再问药品的事，让每个警察都把自己家的财产列个清单。他把警察局长和十几个家产比较多的警察屈打成招，逼他们在供词上按了手印，承认是他们合伙把药品盗出，卖到了黑市上。然后黑田派人把这些警察的家产抄没、变卖，凑了二十几根金条，说是抄出的脏款，上报给滨崎。滨崎信以为真，大笔一挥，判了警察局长和那十几个警察的死刑。

警察局长和那十几个警察都是作恶多端之人，平时倚权仗势、欺压良善、敲诈勒索，老百姓恨透了他们。黑田的自保之举，无意间起到了为民除害的作用，老百姓在背地里拍手称快。

为了集中精力侦破药品被盗案，黑田无暇准备作战行动，只能把清剿区小队的行动推迟了一个多月，区小队和大王庄附近的老百姓得以过了一个比较安心的春节。

这次行动抓了一个叫三浦的日军俘虏，让区小队感到左右为难。不能杀又不能放，养着浪费粮食，还得派人看押，简直就成了烫手的山药。这个家伙还很不老实，处心积虑地要逃跑、要拼命，吃饭不好好吃，睡觉也不老实，把看押他的战士都要气死了。梁守仁提议，干脆给他一枝枪，让他来拼刺刀，一刀把他劈掉算了。

这个提议得到了很多人的赞成，赵雪梅却坚决不同意。她说：“大家的心情我理解，这种做法严格说起来也不违反俘虏政策，可是大家想一想，我们的目标是战胜整个日本**，如果连一个日本士兵都战胜不了，那又怎么可能实现我们的目标呢？他想死，我们就得让他不再想死。他想跑，我们就得让他不再想跑。他不老实，我们就得让他变老实。我们要从精神上战胜他，这比从肉体上战胜他要难得多。一刀把他劈了当然很简单，但那表明我们向困难低头了，我们没有迎着困难上，而是绕着困难走，这是我们八路军的风格吗？不过老梁的提议也有一定的道理，这个俘虏不是不服吗，那我们就把他打服。他想用什么方式我们都陪他练，直到把他打得服服帖帖。把他狂妄的气焰和高傲的心态彻底打掉，以后的事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