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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中短篇集>那条铁路是部队的>(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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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小说:那条铁路是部队的 作者:戈壁绿影 更新时间:2013/8/4 14:10:16

孩子们在大土戏台子后面的学校上了一学年学后,就搬进了部队在祁连山脚下新修建的小学,这所小学用六间教室、几间办公室、一面半围墙围成了一个挺大的院落,教室里窗明几净,水泥地,白灰墙,讲台前是一个超大的大黑板,最让孩子们欢呼雀跃的是,他们每人都有了一付崭新的课桌和椅子。

孩子们在老乡的四合院上学时用的是条桌和小木橙,黑呼呼的教室里不管天多冷都得开着门,不然就看不清书上的字。每当外面下大雨,教室里准会下小雨,而且教室里的雨比外面的雨还要缠绵,解放军老师不得不经常在下大雨的时候,把孩子们全部带到大土戏台子上去上大课。

上大课是孩子们的最爱,孩子们坐在大戏台子上,瞅着天连水、水连天的世界,唱着老师教的军歌,感觉这个大戏台子就像是行驶在大海里的一艘大军舰,解放军老师就是在大军舰上掌舵的舵手,他们都是小小的解放军战士,军舰唱着军歌跟海燕似的在大海上展翅翱翔。

有一年的初秋,祁连山上的雪水融化后形成了一股来头不小的洪水,这股洪水气势汹汹地直扑铁路职工的窑洞群,大米手举着小铁锹高喊着保卫家园的口号,带着她的大队人马在各家的门口建起了一个个的小土堤坝,爸爸们都不在家,妈妈们都来参战了。肆掠的洪水首先淹没了他们各家绿油油的菜地,大米家的老母鸡来不及回家,只好蹲在菜地边儿的一棵小树的枝杈上对着汹涌澎湃的洪水嘎嘎地乱叫,一只小鸡崽以为是妈妈在呼唤它,傻呼呼地跳进了水里,大米看到她那毛茸茸的鸡宝宝在水里挣扎,一着急也傻呼呼地跳了下去,当抱着小儿子的樱桃发现女儿跳进了水里时,建国和建军已手急眼快地把她从水里捞了上来。

洪水在泛滥,水位在升高,眼瞅着洪水就要漫过小土堤坝冲进窑洞,湿淋淋的大米突然转身跑了,她跑的匆匆、匆促和匆忙,跟谁都没打招呼。大豆看着大米远去的背影对小米说,看,咱姐当逃兵了,哼。小米说,哥,司令都跑了,咱们也逃吧?

洪水继续泛滥,水位继续升高,浑黄的洪水终于冲开了孩子们修的小土堤坝。地势较低的几家窑洞已开始进水了,高粱和谷子的家一眨眼就成了孙**的水帘洞。

谷建国高喊道,先救人!他一手抱起小米,一手拉着大豆,谷建军拽着他家手牵着手的东方红妹妹,谷嫂扶着抱着小豆的樱桃,往房子后面的铁路上跑去。

危急时刻,湿淋淋的大米带着一队解放军战士跑回来了,战士们不等下命令,就一头冲进了灌了水的窑洞里,开始了快速地往外抢运东西,那时的职工穷,家里东西虽不多,但都是生活必需品。洪水越来越猛,窑洞里进的水也越来越多。经水泡过的窑洞开始哗啦啦地掉土,抢运物资的战士们眼睛都不眨地往外扛着、搬着,抬着……樱桃、谷嫂、建国、建军、大米……只要是在家的大人和稍大一点的孩子,全都加入了抢险救灾的行列。

当大部份家当被抢运出来时,泡了水的窑洞开始优雅地坍塌,樱桃眼瞅着自己亲手挖掘的家变成了一堆废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开始哭嚎,天呐!这可咋办呀,让我们住哪儿呀?傻孩子大米没哭,她振臂高呼:解放军万岁! 她的大队人马齐声响应:解放军万万岁!!

正当人们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大火车头从它的“家”里轰隆隆地推出了七个闷罐子车皮,车皮停在了灾民的面前,轰隆隆,战士们把车皮的大门全部打开了,他们帮着大家往车皮上搬“家”,十四户灾民眨眼间把“家”都安在了闷罐子车皮上。

樱桃和谷嫂住在同一个火车皮上。车皮一边的大铁门紧闭着,另一边的大铁门敞开着,车皮的这头是樱桃家,那头就是谷嫂家,两家的分界线就是中间挂的床单或被单。锅灶不能支在火车皮上(闷罐子车皮的地板是木质的),只能是支在车下,吃饭时上车下车的很不方便,大家就干脆各家围着各家的饭锅席地而坐,孩子们一边吃着自家的饭,一边盯着别人家的碗。

解放军战士开始昼夜不停地脱土坯、做门窗,他们只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就在一块地势平坦的空地上建起了一大排土木结构的小平房,很快,受灾的十四户人家就从闷罐子车皮搬进了新房。

夜深了,从清水西站隐隐约约传来了熄灯号声,之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樱桃和高粱躺在新家的床上看着窗外闪闪的星星说着话儿,高粱说,那条被车皮占着的铁路终于给腾出来了,樱桃说,咱们这个家终于有了点儿家的模样儿了,这么些年了,咱们过的是啥日子,都快赶上逃荒要饭的了,我都不好意思跟家里人说咱们住在窑洞里。高粱翻了个身,心想,明天又有首长添乘了,听说这回拉的不是重要的物资,而是重要的人,会是谁呢?该不会又是周**来了吧?明天说啥我们也要把火车开平稳,让**在火车上好好地睡一觉,他,太累了。樱桃也翻了个身,心想,可惜了我种的菜了,就快收获了,唉,没了那块菜地,这往后吃菜可咋办呢?

高粱好多天都没笑了。自从那天谷子昏倒在火车头的驾驶楼里,高粱和麦子把谷子背进了卫生所,卫生所的陈医生让谷子马上到“里边儿”的医院去就诊,“里边儿”的医生马上让谷子转到外地的大医院去检查,段领导马上派麦子把谷子送到省城的军区总医院去以后,高粱就再没有笑过,他感觉的自己的心在涓涓地流血,在一点点地破碎——谷子他还能活着回来吗?

谷子回来了,他还活着。他是麦子从省城给背回来的。高粱和樱桃去看他,麦子把高粱拉到一边儿哭着说,总院的医生说谷子的癌细胞早已扩散了全身,还说谷子没几天了。急的麦子都跪在了医生的面前,医生却慢条斯理地给他讲科学,讲人的生命是有限的。

谷嫂和五个孩子都闪着泪花围在谷子的身旁,谷子吃力地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小纸包,他苦笑着把小纸包递给他最疼爱的东方红,他说,丫头们,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们头绳了,你们打开看看,这是粉红色的,比红色的好看。东方红扑在爸爸的身上放声大哭。高粱握着谷子的手,含着眼泪说,师傅,你别泄气,你一定要挺住哇!谷子摇摇头,我太累了,我实在是挺不住了……只是可怜了她们,是我,我害了她们啊。

谷子病逝了,谷家的五个孩子哭声震天,谷嫂几次昏厥在丈夫的身旁,高粱和樱桃泪流满面地劝了这个劝那个,可劝着劝着,他们自己也跟着孩子们一起放声大哭。

上级首长破例让十六岁的谷建国在“里边儿”当兵穿了军装,这给了谷嫂很大的安慰,虽说儿子和谷子的分工不同,但都是为了共同的国防大事业,谷子为这个事业献了青春献子孙,父亲倒下了,儿子冲上来。前赴后继,勇往直前。谷子的生命之花在儿子的身上继续绽放,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十分欣慰的。

谷嫂和四个孩子抱着谷子的骨灰盒准备返回山东老家。

那天,高粱、麦子和樱桃去送谷嫂一家,谷嫂瘦了一大圈儿,她面色灰暗,眼睛里空洞洞的,她幽幽地对樱桃说,建国,离你近,就交给你了。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建国的,樱桃泪涟涟地说。樱桃想起了她刚到清水时谷嫂给她们做的那盆面汤,想起了她和谷嫂一起挖掘窑洞,想起了谷嫂给她接生,手把手地教她种菜……樱桃抱着谷嫂泪如雨下,谷嫂,你一定要多保重,为了这四个没爹的孩子……

樱桃哭了,谷嫂没哭,可能是谷嫂的眼泪早就哭干了。他们一行在铁路旁默默地走着,近在咫尺的祁连山连绵起伏,山峰上的白雪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样的圣洁,那样的美丽。远处火车的汽笛在高亢地鸣叫,仿佛在为他们全家送行。

谷嫂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回过头去眺望机务段,眺望向北延伸的那条铁路,她眯缝的眼睛里有了闪闪的亮光。建军说,妈,您别再看了,天下的铁路都是一样的,有啥好看的呀?谷嫂脸上生动了许多,她轻轻地说,孩子,不一样,不一样啊,那条铁路是部队的,你爸爸的那条铁路是咱部队的呀。

樱桃和孩子们忍不住再次放声大哭。

谷子走后,高粱接替了谷子的岗位,麦子接替了高粱的岗位,段里给他们新分来了一位战士接替麦子的岗位,这位新战士登上火车头来报到,让高粱和麦子的眼前顿时一亮——这位新战士不是别人,竟然是谷子的大儿子谷建国!高粱拉响了气笛,他和麦子冲着天空高喊,谷师傅,您的儿子来接替你了,你可以安歇了,你可以安歇了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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