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3）

徐青林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被转移到一处看似仓库的地方，自己的体能迅速流逝，周遭的寒冷让他经受不住，昏昏沉沉过去了好多次。对方明显不想他死，期间有人来给他喂饭，他坚决不吃一口，后来就有人来强行给他灌下流食。

陈露又一次过来看他，他看一眼陈露，继续低头。

“徐队长，你死不了的，我是真心劝你，你再这么撑下去对谁都没意义。你经受过的那些训练也撑不了多久。”陈露没有前几次的那种假态，或许是徐青林当初真对他们挺好，或许是看不下去刘经理这么折磨人，她今天是来劝他的，看徐青林腿上的伤开始渗血，她拿出一瓶药想帮他涂上。

“滚开，我不用你管。”徐青林忽然开口，气息无力。

陈露惊讶的看一眼身上布满伤痕的徐青林，他的嘴唇已经开裂，说话的时候几丝血丝现出来。

“我不想你死，你不知道他有的是手段，再硬的嘴都能被他撬开。”陈露停下手上的动作，坐到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徐青林看她一眼：“他不能让死人开口。”

陈露不说话，默默的看着他，她现在明白，当初不是陈风把自己逼走，而是自己没有他们的信仰。

徐青林看看周围的环境，重新回归沉默。

陈露看看徐青林手上的绷带：“手指没事，你还可以拿枪，可你再不说……”

“你再不说你这辈子就成残废了！”不远处一个残忍的声音响起。

陈露猛地回头，她知道这声音来自谁，刘经理，他穿着一条军装裤，不耐烦的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刀。

徐青林头也没抬，刘经理走过来，他推开陈露，陈露一个趔趄扶住桌子才撑住自己，他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陈露，后者不敢看他。

“徐副队长，我是真没精力跟你打这个马虎眼了，你今天说不说，我可以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先不说你能不能活着出去，单就你这辈子就是个废人！你再也拿不了枪，再也上不了训练场，你只能看着你的队友走向辉煌，你只能看着自己慢慢老死。”他说话的时候刀尖在徐青林的手腕和脚腕处活动。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特种部队作战人员，我只服从命令！”徐青林原本疲倦的眼神恶狠狠的看着刘经理。

刘经理看着他，手上的刀一寸寸的剜进去。

徐青林眼睛快要凸出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不吱一声，依旧恶狠狠的盯着他。

突然过来一人，手上的一把刀直插进徐青林的手掌，徐青林瞬间昏厥过去。

刘经理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一把匕首插进徐青林的手掌，血顺着伤口滴出来。他回过头：“我还真没想把他弄残废。”

“没必要，特种部队的都是硬汉。”来人淡淡的说。

“你够狠，这可就直接得罪了特战大队的人了。”刘经理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你得罪的人还少吗？枪毙十次都够了。”

陈露再也沉不住气了，她从刚开始就心惊胆战：“浩洋，你怎么能！”

“怎么？心疼了？你不咬他们他们就会咬你，跟狼没有条件可讲。”陆浩洋看着昏厥的徐青林啧啧。

“有种。”刘经理把刀收回刀鞘。

一个喽啰上来给了徐青林一桶水，徐青林在反复的刺激中醒过来，手掌传来的钻心的疼痛让他侧目，看到手中心的那把匕首时，他嘴角露出一个绝望的表情。喽啰上来看他一会儿，然后把他脸上的血污擦掉。

“我只要于晴，这人对我没用。”刘经理坦白的说。

“这人对陈风和特战倒很有用，不过现在我猜他也废了，还回去吧，留着真不省心。”陆浩洋用惨白的脸看一眼徐青林。

徐青林看着他们，忽然用想不到的力度喊出来：“杀了我！”

“堵上！”刘经理着实不耐烦了，他挥挥手，刚刚那个喽啰掏出一块布堵上徐青林的嘴，徐青林只能狠狠的看着他。

“我的刀该还给我。”陆浩洋指指那个喽啰。

喽啰心领神会，看着徐青林：“忍着点。”然后手上迅速一用力，在徐青林闷着的疼痛中，匕首被拔下，然后血汩汩流出。陈露上去拿起刚刚的药，又找到一些绷带。

特战队已经等了四天了，他们一切照旧，早操没有任何人监督，所有队员就像在基地一样，一切按部就班，几个看守这里的武警看着他们出操，本来流动巡逻的他们停下来，他们看到一群人身上传出一种莫名的气氛。

欧阳玲已经出院，医生说她上辈子看来是积了大德，子弹真的只是穿透过去擦伤，她不愿在医院多呆，回到基地等着，徐青林的境况让她坐卧不安，回到大伙儿身边好歹会让她觉得踏实些。反正输液特战队员也有人会。

欧阳玲坐在操场上看着大家训练，她还需要输液，还不能说话，只有几个经过的队友冲她做个鬼脸，她无奈的冲他们笑笑。

刘涛自然对这位“救命恩人”照顾备至，每次什么事都照应着，弄的王辉不断多余的提醒他注意别搞男女关系。

每天于晴都会过来看看，她顺便会捎来欧阳玲的药和一些其它的东西。每次都会问有没有最新的消息。她已经着急的都上火好几天了。

这次正好赶上大家训练，于晴的出现并没让队员们停下，只有带队训练的周凯旋跑过来，他接过于晴带过来的药。

“有消息吗？”于晴依旧这么问。

周凯旋看看周围：“他的通讯设施已经完全毁坏，这个临时的基地估计他们也不会知道，我估计送到你们那的几率最大。”他带于晴往里走。

于晴已经想到的失落，她看着场中的队友，他们正在做俯卧撑训练。

“我完全可以用我的命去换。”她看周凯旋把药放到医药箱里。

周凯旋抬头的时候看向她：“每个人的生命都很珍贵，拿你的命去换损失会更大。”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于晴不说话，她忽然想起周凯旋应该不知道这么多，她狐疑的看向他。

“不用怀疑了，我和大队长他们是一伙儿的。”周凯旋证实了他的怀疑。

“他们知道多少？”于晴看着训练中的队友们。

“不知道，但他们选择了这次任务之后应该会知道。”

“我不想再有人因为我牺牲了，我一个人去，反正我已经没用了。”

“你怎么能这么颓败呢！什么叫你没用了？做了这么大的牺牲走到今天你却要放弃？你怎么对得起‘匕首’分队精神？”周凯旋回过头看着她。

于晴疲倦的说：“可为这件事牺牲的人太多，刘坤，肖锐，薛凯他们，我至今还能想起他们活着的样子，那样的折磨太难受。”她眼中泛起泪花。

“还有陈风，这小子对感情相当认真。”周凯旋提醒她最重要的一个人。

“你不知道他失忆了吗？通俗的来讲，就是选择性失忆。他现在只依稀记得我，如果这样，更好。我宁愿他一辈子想不起来，找个单纯的人继续生活。”于晴的话中透着伤。

周凯旋一时还真忘了这茬，他赶紧说：“胡闹，陈风不会！他早晚会想起你。”

“我一想到让兄弟们陪我身处险境，我就内疚。”于晴说出了心里话，人总有一种向比较陌生但靠得住的人倾诉自己的心态，因为他们会觉得他们无害与自己。

“这是我们的使命，就像你的父母，雷队长还有那些前辈们一样！”周凯旋看着她。

“如果我不在，可能他们的目标就不会朝着你们。”于晴说出自己的判断。

忽然，后面一个声音打断她，是欧阳玲，刚刚她听到了多少不知道。

“我选择了就不怕去牺牲，你也不要。”由于伤口，她本来想大声说出来，她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只说出了很小的声音。

“玲玲你赶紧回去养伤，说话会拉着伤口。”于晴赶紧制止她继续说。

欧阳玲样摇头，看来是天王老子也制止不了了：“我挡子弹的时候没有犹豫，你为了任务也没犹豫，副队长更不会因为被俘而放弃，我们都没放弃，你也不要放弃！”

于晴实在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了，她赶紧答应：“我会的。你回去好好养伤，忘了今天这些。”

在于晴的连哄带劝下，欧阳玲被她推进宿舍。

周凯旋看着于晴一头汗的出来，说：“看到了吧？他们尚且不放弃，你有什么借口放弃？”

大家训练马上结束了，他们中有人向于晴做着不明显的手势示意，于晴会心一笑，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不是放弃，是为了不让更多人受伤。”

一个邮递员把一摞信送到武警大队收发室。一张信封上只写着“于晴收”，一个值班的队员不解的看着连邮戳都没有的信封，他递给另外一个战友，一名中尉过来看到这一幕，问发生了什么事。待值班员把信封递过去的时候，中尉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赶紧拿起信朝办公楼冲去。

于晴正好开车往回赶，半路上她接到电话：“什么事？”她小心的一手把着方向盘，观察着路况。

等听清话筒里的声音后，她扣上电话，加速往队里赶。

一张桌子上孤零零的扔着一封信，雷震霆和几个指挥员如临大敌的看着它，好像看着自己的敌人。

于晴推开门，问：“信在哪儿？”

雷震霆指指桌子上。

于晴快步走过去，伸手要打开，被欧怀南制止。

“不会里面有什么东西吧？”他说的“东西”指一些危险物品。

“他们想要就不会下。”雷震霆果断的说。

于晴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一张纸。

“明天下午两点到214国界碑后面，于晴必须到场。”短短的几个字是用打印机打在白纸上。

“太狡猾了，那出了国界了。越界作战，马上向上级申请。”欧怀南愤愤的锤了下桌子。

雷震霆看着信，说：“早晚了。他们就是想利用国界的优势。”

政委黄烈气的把帽子摘下来，抹着头想尽办法。

“谁送的信？”于晴拿着信问。

“一个邮递员，刚刚找人查了，他习惯在半路上买包烟，估计就在那时被塞进去的。”欧怀南说。

于晴放下信：“我去。”

雷震霆不无意外的看着她：“你知道，凶多吉少。”

于晴点点头：“我知道，大队长，前几天托您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你真确定这么做？”雷震霆真不希望走这条路。

“只有这么做了。”

“我还是重复一遍，你这么做了不仅会影响到你的前途，甚至会受到起诉。”黄烈看着她说。

但于晴去意已决。

“直升机下午就可到达，王志文和肖丽娟带他们过来。”雷震霆缓缓说。

“我不会着军装过去，我也不要什么名誉，只要大家知道就好。”于晴看着桌面上的反影伤感的说。

一屋子的人顿时沉默，他们谁也不愿做出这个决定。

陈风一直沉默不语，他看着于晴黯淡的眼神，似曾相识。

于晴仿佛注意到陈风在看他，她看着陈风说：“我写好的遗书放在我宿舍的床下。”

雷震霆轻点一下头：“看来你是早有准备。”

“准备你需要的东西吧。”欧怀南尊敬的看着于晴。

于晴转身走出办公室，回头敬礼。

下午，直升飞机准时到达，一辆军车匆匆接下机上的人就往武警分队跑过去。

刚进大院门，于晴等几个人早就等着，下车后，王志文和肖丽娟同大家打了招呼，肖丽娟介绍说：“这位就是华美兰，那位是丁凯凯。”

“你是武警？”看到丁凯凯肩膀上的红色上等兵肩章，欧怀南惊讶的问。

王志文点点头：“很惊讶吧？欧队长。他不只一次来我们那的武警了，他是消防武警。”

“来，换个地方。”雷震霆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依旧是那个办公室，丁凯凯和华美兰坐在凳子里，华美兰低声啜泣，丁凯凯在一旁安慰她，接过于晴递过的纸巾。

“我配合，他当初真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今天怎么会这样。”华美兰泣不成声。

王志文小声在雷震霆耳边说：“她开始很不配合，做了很多工作才答应的。”

丁凯凯红着眼，他看着于晴：“他真的那么可恶吗？”

于晴看着他，点点头。

“还有，”华美兰突然激动起来，“对凯凯会有影响吗？他当兵期间表现可挺好，别影响到他。”她充满祈求的看着雷震霆，不知道他管不到武警。

“不会，我们也调查了，他是个很优秀的战士。如果有可能，明年他就会转士官，也可以照常考军校，不会对他有一点影响。”欧怀南答应她。

“真的吗？”华美兰不相信的看着欧怀南。

“妈，我没关系，你别伤心了。”丁凯凯不比母亲坚强多少。

“他是他，他犯了法是他自己的事，但你们是清白的，中国的法律不会牵及无辜，这点您放心。”欧怀南过去安慰她。

“大姐，我们也不想这样。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我们很可能也会因为这个上法庭。”黄烈看着于晴说。

丁凯凯明白他的意思，他看着于晴，很年轻的上尉，或许正把前途扔进深渊。

“于副队长，我会配合你。”他站起身，敬礼。年轻的脸庞上沾了成熟。

于晴还礼，她见过他，一个很单纯的战士。

晚上，安顿好那母子之后，于晴来到枪械室，挑选枪械。